余宏基:武穴街刘家巷的景尔哥
武穴街刘家巷的景尔哥市政协余宏基大凡湖北人都知道有两个大小“汉口”,一个是正宗的武汉市大汉口,长江上下北岸“七大商埠”之首的汉口港。而另一个素称“小汉口”的地方就是吴尾楚头,长江中游刊水北麓的原广济县武穴港,东至安徽安庆港,西至武汉汉口港,几百里沿江北岸唯一深水良港。遐想当年的繁华盛景,会给人们无限回味的空间,仅就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安徽宿松,江西瑞昌,鄂东蕲黄广搭船打货,上至武汉,重庆,下至南京,上海,只有到武穴坐“东方红”,“江申”,“江汉”,“江渝”大轮船才能“潇洒走一回”。
说起老武穴最热闹的地方有不少,但有两个地方最热闹。一个是下街头船码头一带,每当夏季夜幕降临,人头攒动,闹语喧哗,行色匆匆的定是搭船和下船的旅客,骑在码头石墙乘凉,拉着板车“拖脚”,刷拖鞋,穿背心,打赤膊逛街,卖冰棒的,卖清汤的,卖卤菜的以及卖花生,瓜子和蚕豆的定是土生土长的武穴人,他们掺杂其间,看的吃的喝的玩的姿态各异,悠闲自在,乐在其中。
另一个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上街头的刘家巷和大桥边。一里多长的街巷,店铺林立,犬牙交错,东西屋檐最宽的相距不过两米之余,最窄的仅有两尺之多。夏天天刚蒙蒙亮,上街口两边被菜农的菜摊占满,卖菜的买菜的人来攘往,真正赶路的插不进脚,吆喝声吵闹声不绝于耳。而大桥边内湖码头上也是人来船往,有城里人趁亮搭早班船到乡下作客的,有上街卖土特产和购买日用品抢急抢忙的乡里人,脚步声嬉笑声掀来荡去久久不息。
景尔哥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正宗刘家巷人,他的真名姓张名子景,上世纪四十年代生人,在刘家巷到他这一辈已是第三代,沿袭二百多年,他家祖传门面做过山货生意和修钟表生意,由于诚信朴实,厚客亲善,虽没有大富大贵,倒也丰衣足食,在四邻八舍的老街坊面前人模人样,口碑甚好。笔者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整家由塘下街迁到刘家巷糖果房隔壁廖家大屋租住的,由于廖家大屋被ZF没收,在那里住了四年被迫搬到景尔哥对面房管所房子租住的。所以笔者不算正宗刘家巷人,但好歹住到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也有二十五六年光景,对刘家巷物是人非多少有些切肤之感,纠肤之亲。
景尔哥是刘家巷的“后壮伢(长得好)”。笔者搬到大桥边的时候也有十来岁,管么子还是有点印象的,那时的景尔哥年轻,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个子大概有个一米七的样子,五官端端秀秀,头毛梳得顺顺当当的,薄薄的双唇上蓄着微卷的小胡须,显得有点斯文和老成,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景尔哥就是长得白白须须的,不仅好看,而且经看。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十分宽裕,吃得饱穿得暖就很知足啦。
但景尔哥很讲究,同样的布料,同样的色调,同样的款式,穿在他身上总是那么服服帖帖,线是线缝是缝,轮廓分明,既是那双穿了几年的手缝制作的牛皮鞋,他也是擦得油光锃亮的,跟新买的一个样。闲暇时,手拿一把半张开的折扇,从巷口散漫走到大桥边,来来回回,玩味十足。不知道他这样的模样,在当时吸引了多少少不更事的青春少女,无从考究。景尔哥是刘家巷有“摆眼(本事)”的人。当时在大桥边一带,景尔哥可以说是“伢头”,老的少的都喜欢跟他一块玩,大的小的一律称他“景尔哥”。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谈天说地,东扯西拉,人情世故,样样略知四五,样样不很精通,但在那个积贫积弱,封闭无知的年代,景尔哥可算是很有“摆眼”的人。一个纯真的武穴伢,能娶到一个正宗的“武汉佬”姑娘伢,那真叫不一般,也在刘家巷一带是屈指可数的。
结婚的那天,整个街口那叫真热闹,简朴喜庆的婚房,内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稀奇凑热闹的人,节目一个接一个,一个比一个精彩。抱新娘含苹果,夫妻咬棒糖,但最令人捧腹的是一段荤语节目,主持人宣布节目内容后,景尔哥振振有词的念道“老娘给我一杆枪,二十多年冒开张,今日洞房花烛夜,”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指向新娘大腿之间。新娘细声羞道“我来为你开张”。顿时引得哄堂大笑,这笑声己愈五十多年两个世纪,仿佛就在昨天。
景尔哥是刘家巷蛮“巧墨(捉弄)”的人。有一次,我哥与老娘吵嘴怕挨打,就跑到景尔哥的屋角与老娘对峙斗狠,相持不下,只见景尔哥走出来挑拨道“细狗(我哥的混名),怕么子,烦来把屋里罗贯(煮饭烧水用)搭(摔)得”,我老娘不信邪真的把屋里罗贯提出来放在门口,威胁说:“来来儿,把它搭得”,老娘这么一激,我哥真的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砖头朝罗贯丢去,不偏不倚将罗贯打了一个大洞,害得我哥在我大父家躲了三四天,最后还是我大父买了新的罗贯,配好罗贯盖拉着我哥上门讨保才了结。景尔哥的老父亲眼睛严重近视,眼镜玻璃像罐头底部多厚。
有一年大年初一,景尔哥一大早到亲戚家拜年去了,屋内没得人招呼上门客,只有张伯在屋里张罗,景尔哥拜年回来见只有老父一人,便计上心来,压着嗓音道“张伯尔,给您老拜年啦”,“啊,来啦就是年,伢呀,我眼睛看不见,桌上的烟自家拿哈”,老人家边说边摸着桌子要端茶倒水,张娘从后屋听到来了客,就赶到前屋一看是自己儿子,骂道“连你老子就哄,畜生”。弄得邻里街坊贻笑好多时。
景尔哥是刘家巷“读三国”的人。过去在老武穴街把读过书,有点知识,有点文化,能善辩多言的人称为“读三国”的人,景尔哥生逢其时,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接受了较好的教育,是那个时代弄潮儿。他热爱文艺,拉得一手好二胡,编得一场好歌舞,用自己的心声颂扬新中国,讴歌新时代,赞美新生活。他吟诗作赋,舞文弄墨,文学创作,新闻采访,通讯报道,儿歌故事样样出手不凡。文艺作品在省地县各种刊物获奖,新闻报道散见《湖北日报》《黄冈报》《武穴报》等报刊。
笔者年轻时得益于景尔哥的影响和帮助,既是刘家巷的一街人,也是老电动工具厂的同事。既是引领我走上文学创作的良师,又是帮助我在新闻报道中小有成就的益友。由于笔者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搬出刘家巷,对景尔哥的后来经历知之甚少,所以难以沿笔始终。直到去年从深圳回武穴小憩,惊闻景尔哥在疫情期间走了,由然使笔者慨叹,刘家巷的景尔哥就这样走了,武穴街的景尔哥就这样走了,莫不是赶在投胎新生路上,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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